猹公子

续更话本《檄文斗天官》
晋江同名

檄文斗天官(第47章 逐鹿伊始)


“不行!不行!我不同意!”狰忽然惊恐地睁大了双眼,颤抖地喊道,“交给那个老龙,不如杀了我!它只会让我当苦力,奴役我!我已经打扫了钟山整整一千五百八十一年了!每日打扫一遍,从清晨到日暮,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!啊!!!我快疯了!!!我都逃离了十年了,还是改不了这该死的破习惯!”

 

延寿星君一直静立在一旁未有言语,此刻却有些疑惑地问道:“我有一事始终想不明白,为何你会有如此多的鹤羽?比我的还多......”

 

“这怎么了?我从悬圃里出来后,路上捡到的。”狰傲慢地昂着脑袋回道。

 

延寿星君落霞眉皱起,怀疑地望着它,质问道:“这怎么可能?怎么会捡到?”

 

“我虽喜屠杀,但我不偷!你休想糟践冤枉我!”狰目露凶光,狠厉地为自己辩护。

 

巨门星君这下可听明白了,忽然想起了自己曾将偷来的鹤羽尽数埋在宫殿后花园中,经年累月,数目一定极为可观。这狰一定是想方设法逃离上天界时,无意间捡到了这些鹤羽。他想到此处,金瞳闪烁,急忙心虚地拦住延寿星君:“延寿兄,莫要跟这厮计较了呀!反正都是些蜕下的羽毛,不必再追究啦!”

 

延寿星君神色一转,疑惑地问他:“你怎会知道我每月会蜕下羽毛?”

 

“这、这......”巨门星君一下被问住了,忙打着哈哈说道,“因为我们灵猴也会换毛啦!”

 

“灵猴族会换毛?”延寿星君灰瞳低垂着思索了起来,缓缓说道,“我从未在医典中有见过猴族也会蜕毛,看来,我还是才疏学浅了......”

 

巨门星君见他丝毫未起疑心,心中大大松了口气。

 

墨如烟却全然没注意到他们,还沉浸在狰方才说的那段话中,默默自语道:“钟山?钟山不是烛龙的真身吗?此事也太奇怪了吧......”

 

疑点密如绵云,待他们将狰带回上天界复命,才解开了其一的前因后果。

 

狰身世可怜,母亲为豹族,父亲却不知是谁。因生来长相怪异,自幼受同族排挤,甚是自卑,怨气极重,乃其性情暴戾之缘由。

 

人非生而为恶,灵也是如此。

 

小时候的狰却不是这般凶恶之辈,本性为善。一日,它误入钟山偷食果子,巧遇了烛龙大帝,见烛龙不能动,一副老态龙钟模样。狰不认识什么烛龙大帝,以为烛龙老了,族灵便弃之不管不顾,任之灭亡了,这实乃灵族常见之事。

 

烛龙为龙族之首,钟山之神,通体赤色,身长千里,宛如巨山,一动便是地动山摇,灾难一场。故此,它只得盘踞不动,不吃不喝千万载,常年依靠神元出去看世界。民间传闻,它睁眼即为白日,闭眼天就黑了,吐出了热气为夏,吸气入腹中则为冬,眼里放出的光芒如同极光,可照亮世间万物,就连九幽黄泉之下的冥界也逃不出。当然,这也只是传说罢了。

 

烛龙睡了一觉,迷迷糊糊睁开眼,就见一只形同豹子的小鬼在自己鼻尖攀爬,对自己全无惧色。烛龙见它嘴里衔着果子,想起了自己也有万年未曾尝过果子了,便温声问道:“小鬼,你可否也摘些山上的果子给我尝尝?”

 

幼年的狰见它垂垂老矣的模样,动了恻隐之心,便答应了它,费力地多摘了些果子与它分享。狰所不知的是,这些树其实都长在烛龙身上。自那往后,狰每日都会来,每日都会带来不同的果子给烛龙,还帮着清扫树丛。

 

烛龙见狰纯善,甚为赏识。有一日,狰却没有来了。烛龙去查看,才知它闯下了大祸,杀害了众多生灵,其罪当诛三世。但烛龙大帝有了私心,念其秉性纯良,身世可怜,便想救它一命,称自己体型庞大,清扫不便利,正缺一个侍从。故此,这狰的性命可是烛龙大帝从阎罗王那里抢回来的。

 

可这些狰却不知,它不知它的师父烛龙大帝正是那钟山久居的老者,它只知师父总是强迫自己每日去清扫钟山。千年来它已无形中养成了清扫的习惯,一日不清扫什么,就全身难受。这也是它为何要在巫山镇中造出烟火气的缘由,每日清扫已是它千年来深入骨髓的习性,它无法改变,只好造出了如此不伦不类的环境,以满足自己清扫的欲求。

 

它觉得自己全然是个可怜的苦力,卑微至极,恨烛龙让自己失去了为灵的尊严。它更不知,整座钟山正是烛龙大帝的真身。

 

狰对师父的憎恨日益加深,终于等到了十年前的一次报复机会。它照例被天兵押送到悬圃听学仙德经,机缘巧遇下竟悄然打开了悬圃的大门,放出了众多戾气未尽的上古神兽,其中包括了朱厌。朱厌无打斗的本领,跟从狰一道逃出了上天界,只得甘为其手下,以此护得自身周全。

 

而后的一切,便是墨如烟他们来到巫山后所经历的。

 

狰与朱厌被带回上天界后,朱厌被关回了悬圃,狰交与烛龙大帝处置。烛龙给的处罚正是狰最怕面对的,每日不光要清扫一遍钟山,还要清扫人间的民宅。狰恨得牙痒痒,却又无可奈何。

 

起初,狰每日去清扫人间的民宅时,人们见它样貌可怕,便会躲得远远的。而后,人们见它每日都会准时来,哪户人家有邪祟之气,它便会去打扫一番,将邪祟之气祛除。久而久之,人们竟不再因它相貌丑陋而惧怕它,反而将它传颂为上天的使者,乃瑞兽。民间开始流行将狰的模样绣在香囊上,挂在家中可辟邪保平安。

 

又过了千年,狰在人们的赞许与敬仰下,清扫得愈加勤奋,一丝不苟。它身上的戾气也尽数消散,甘愿为民间祛除邪祟之气,乐此不疲,从十恶不赦的凶兽转变成为了人人称赞的瑞兽。

 

当然,这些都是后话了。

 

“情势紧急,我们将地牢里的生灵们都放了,再带狰与朱厌回上天界复命。”廉贞星君打断了他们的交谈,一心只想快些回去。

 

墨如烟转念一想,还有众多疑点未解开,如此就回去,那未免太仓促了。他连忙说道:“你们先行带它们回去复命,我去放了地牢里的生灵。我不与你们一道了,巫山之乱还有一些谜团尚未揭开,况且,我还想回去探一探胡屯国究竟是如何扭转国运的,此间必有蹊跷。”

 

巨门星君听闻,摇了摇头,劝慰道:“你可真是忧国忧民,这天下哪有这么多事都可以弄清楚?你要管闲事,那就会有管不完的闲事!”

 

“不行,既然闲事都找上我了,那我定不会置之不顾。”墨如烟目光坚定,态度坚决。

 

乔坤缓步上前,对墨如烟说道:“此番我与你同行。”

 

“不必......”墨如烟忙双手摆动地推辞,“你有要事在身,万不可耽误。”

 

“没事。”乔坤淡然补道。

 

墨如烟刚欲说话,便被一旁的廉贞星君打断了。他不耐烦道:“别磨磨叽叽了!你们去胡屯国,我们回上天界复命,就这么定了!”

 

“天权兄,莫再推脱了。”连不问世事的延寿星君都发话劝慰了,墨如烟便也不再推辞。

 

墨如烟与他们作揖道别,目送着他们押送狰与朱厌回程。

 

“天权兄,早日归来呀!我独自在上天界可太孤单了,等你早日回来陪我玩耍,哈哈......”巨门星君拍了拍墨如烟的肩膀,眼里分明未有半点不舍。他说完,便挥挥手与墨如烟他们告别,转身赶紧跟上了前面的延寿星君,有说有笑地远去了。

 

送走三位神官,了却一件公务,剩下的便是揭开谜团。

 

忽然间少了三个说话的,只留下墨如烟与乔坤独自相对,竟有些尴尬。

 

墨如烟望了眼一旁静立着一言不发的乔坤,佯装咳了一声,说道:“我们这就进府邸吧。”

 

“好。”乔坤一脸严肃道,“我去地牢放了那些生灵,你在院子里等我。”

 

“我与你一起去地牢。”墨如烟说道。

 

“不必,我独自便可。”乔坤瞥了他一眼,“以防有什么危险,你在,我既要护你周全,恐会误事。”

 

“好吧......”墨如烟闷声回了句,便埋着头颓丧地迈进了府邸,心道:这煞言下之意,不就是我跟着会拖他后腿嘛?明明与廉贞星君一个德行,只是表达委婉些罢了。真是武神多高傲,此传闻不假......

 

乔坤转身踏进了柴房,此处通向地牢。墨如烟在院子中等得无聊,便开始四处摸索着打发时间,一路稀里糊涂地走进了书房。

 

书房森暗,陈设齐全,却已是四处结网,落满了积尘,一看便知这屋子已被遗忘许久了。墨如烟拂袖抬手摸了摸架子上的书籍,摸得一手灰,心道:想必这朱厌怕是从未进过书房吧?可他转念一想:也对呀,朱厌又不识字,怎会进书房呢?

 

可是,他再一抬眼看这一排排近屋顶高的书架,上面齐齐摆满了书籍,心中惊叫,一个想法蹦了出来:这本就不是朱厌的府邸!方才一直未细思,这镇子自夏朝以来就一直空着,已有千年之久了,巫山的生灵也一直未知此地。朱厌与狰,还有那些死灵也是十年前才来到这里。那么,这府邸究竟是谁的呢?

 

他走回门前,朝书房内环视了一圈,有千余本书籍,书桌旁立着一套铠甲,墙上又挂有一把利刃,左侧的空壁上还贴着一幅山河地形图。

 

他心中豁然开朗:这难道是夏耕尸生前的府邸?夏耕尸本就生于巫山。况且,这府邸竟与地牢相通,夏耕尸为夏朝将领,有看管地牢之责。而我们先前落入地牢,正是从巫山入口的洞穴进去,那洞穴里也有夏耕尸的遗迹。所以,洞穴、地牢与这府邸都是相通的。如此看来,这府邸应是夏耕尸的,可夏耕尸又去哪里了?

 

想到此处,他隐隐觉着不安,视线集中到书桌旁的那套铠甲上。方才就觉出有些怪异,这屋子里的一切皆老旧,连书籍也有些残破,可这铠甲上却未有锈迹。夏朝末期以铁甲盛行,历经了千年的风霜,连洞穴里的九鼎都扛不住岁月的磨砺,眼前这铠甲早该腐锈不堪了。

 

他缓步走到铠甲前,探手摸了摸,轻易取下了头盔,刚欲解开战袍上护项,却发现有些费力,似有一股力量在与他拉扯。他隐隐有些不安,便垫着脚,将手从铠甲的颈部开口处探了进去,发现里面原来是有一副衣架在支撑着这铠甲。心中坦然道:也对,铠甲如此重,确实需要借助外力来支撑。

 

待他不慢不急地解开战袍,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。这支撑着铠甲的衣架子,竟然是成型的人骨!这白骨之间的连接处被钉住了,以固定成人形的模样。全身的骨头齐全,唯独缺了头骨。骨架高大,与这铠甲的大小浑然一体,这铠甲分明就是为这副人骨量身定做而成。

 

他心中盘算着:这骨架莫非是夏耕尸的?那是谁杀了夏耕尸?不对,谁又能杀了夏耕尸呀?

 

墨如烟带着心中疑惑走出了书房,见乔坤已在院子中等候,忙上前将此事说与他听。乔坤听闻,也不急进书房一探究竟,只是淡然回了句:“我知道了,那人骨应该就是夏耕尸的。”说完,便转身向门外走去。

 

“诶?等一下呀!”墨如烟连忙追了上去,急切地追问道,“乔坤兄,你是如何确定的?”

 

“昨日,死簿上多了他的名字。”乔坤面无波澜地回道。

 

墨如烟一听,心中有些恼怒:“昨日?那你为何不告诉我?”

 

“告诉你又如何?命数天定。”乔坤大步向前走着,不曾回头,后又补了句,“不是我收了他的魂魄。”

 

墨如烟无奈,只小声嘀咕了句:“这我当然知道,昨日我们一起......”不过,他心中却奇怪:这煞怎么了?夏耕尸死了,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。既然这人骨真是夏耕尸的,那么又回到了方才的疑问,究竟是谁杀了夏耕尸?谁又能杀了夏耕尸呢?

 

解开一惑,又开启了新的困惑,只好一并带着启程。

 

萻草漂零无极世,

拂尘一隅撞玄机。

混沌逐鹿不识局,

只缘身陷此局中。

 

评论(4)
热度(3)

© 猹公子 | Powered by LOFTER